*迷妹自high
“我幻想我的世界一切
我回忆我的过去飘在蓝天”
纸醉金迷的酒吧,酒精与荷尔蒙混合蒸腾盘旋在天花板,暧昧与喘息纠缠栖息在角落。男人与女人们玩着心知肚明的游戏,眼波迷离间一切不言而喻。舞台上他大汗淋漓,眼睛安静又氤氲。骨节不算分明,他婆娑着电吉他如同抚摸心爱姑娘的黑发,开始静静拨动琴弦。
电吉他低低响起,鼓点紧随其后,他握着麦克风嘶吼着热烈的punk,眼神安静的像一只全然无害的小鹿。
融化在旋律里,脑子里闪现出他的乐队和父母,那是年少且轻狂的他仅有的一切。而后仿佛隔着一片尘埃,眼前闪烁着光怪陆离的光,画面在那其中旋转着消失。他在台上汗如雨下,身体随着摇摆,却像失重在外太空。
“我告别唯一的感觉是迷茫
我感到今天的一切就像鲜血”
十四岁的少年身体还未像抽节的竹骨一样疯长,内心尚且还在混沌迷茫。那时他的吉它绳很长,不得已弯着背,迷茫的唱着告别迷茫,忽明忽暗的霓虹灯与巨大的矛盾怪异围绕着他周身,像一首疯狂又隐晦的诗。
种子在破土之前以蜷缩的姿势沉睡在土里;他的年轻的生命力也沉睡在弯曲的脊梁,却以即将破土而出的姿态绽放出不一样的花。
他喜欢花里胡哨的东西,好比说花。一如他直着少年的嗓音,划着吉他唱到:你有美丽的脸,可根已经枯萎。我想要的泉水在心中粉碎。
他说,我们是花儿乐队。
“我走出爱的边境是忍耐
我伸出手去接受那悲哀”
多年后他点着一只烟,在某个夜晚拉开窗帘。夜晚的北京城一如白天热闹,他一边看着车流堵到五环外,一边打开他老旧的mp3。从《花》开始,他成了一尾安静的鱼,只是沉默地听着,不时从嘴里吐出一个烟泡。他眼神朦胧的盯着烟泡化开在空气中,而后又继续听着歌,看着寂静深海一般的窗外。
多年前他曾在无数舞台唱着《尘埃》,挥洒着汗水与歌声,只有热血沸腾在身体里。他心里尚不知何为麻木不仁的忍耐,与不得不伸手接住的悲哀。奈何歌词一语成谶。
他渐渐被梦想打的遍体鳞伤,尽管他人前笑侃着梦为郎心似铁,摇滚是既定的失败,也无人得知是否曾经在午夜梦回时痛哭流涕,转辗无奈。
“是否因为忍耐我才活着
我并不喜欢这样生活”
他的年少充斥许多微小无可奈何,他将它们写成歌唱着,以至于被人们的肤浅淹没。
他唱着被人殴打的愤怒;被老师责骂的不服;被观众唾弃的难过;被家长念叨的麻木。他唱着灵魂的疯狂成长与身体的停滞不前,唱着脑海里不敢说出的怀疑,批判和姑娘。
忍耐是常态,可他讨厌忍耐。他满腔热血和思想想要大声喊向全世界,可整个世界寂寞到只有他一个人。
于是他在舞台上拨动着吉它唱着啦啦啦啦,感到稍微不那么寂寞。
“过去未来选择那未来
未来却又叹息着从前”
那时他刚唱着punk,学着去怀疑着时代,胸中却又膨胀着巨大的希望。他在光怪陆离的灯光下直白的用歌声谈论未来,并未运用太多技巧。他的汗滴落着,梦也澎湃着。台下逐渐多出了为他痴狂的人们,他们扭动如同水草,而他不过是海里一个巨大透明的气泡。他们看到他的光鲜美丽,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有多么容易粉碎。
可是他还是在千万人前敢于口出狂言,敢于以鲜血逆风。
那时他选择的未来,虽已预料会是满路荆棘,他一如既往痞痞的笑着,虽千万人往矣。
然而每个人的成长都始在梦想面前摔得头破血流。
他也不知是在拔足狂奔的哪个环节出了错,到达的未来与预想的大相径庭。后来他唱着乱七八糟的美丽的小调,用娱乐的精神做着最消极的抵抗,并不在乎人们的话语如同钉死耶稣的沾血的十字架。他在十字架上笑一笑,并不解释什么。
“走出尘埃看到一片空白
寻找走出人世的地带
无法忍耐分不清好坏
我只想我真诚你出来”
歌曲渐进高潮,鼓点愈来越快。他在舞台上摇头晃脑,感到眼前像是有一片尘埃。如同凝视着深渊一样,他背脊发麻,可是却又像被酒精麻痹大脑一样享受当下。早熟的他在脑中考虑太多太多太多人世规则,然后瞬间全部粉碎消失无影踪。
他突然想要从舞台上逃跑。
他心里隐隐知道摇滚将死,知道一切即将全部洗牌。而他不过是被绑在命运洪流上的倒吊人,在末日之前混沌地享受当下,唯愿在舞台上战死到最后一刻。
他只有唱着尘埃尘埃尘埃尘埃与空白。
“瞬间之后我走出尘埃
前面是一片无尽模糊的色彩
心中寻找梦中的自在
在这一切之中我只能等待”
终于决定放下摇滚那一刻,他仿佛从身体某处拔出了什么。
“在尘埃中我走了过来
让我漂向无边的大海
在尘埃中我走了过来
让我漂向无边的大海
在尘埃中我走了过来
让我漂向无边的大海
……”
他感到身体前所未有的轻盈,轻的仿佛一阵呼吸就能将他吹走。汗水流到嘴角,他伸舌头小小舔了一下。咸的仿佛海水。
他闻到了海的味道。广阔的又无垠。他看到自己的透明泡沫从黝黑深海急速上升,他数次以为那气泡会经不住压力而破灭,然而它最终从黑暗浮上了一片蔚蓝的浅海。
他眼眶湿润。
那气泡越浮越慢,越浮越慢,一点点贴近着水面。它也不知道未来是什么,它只想要去接近蓝天。
它浮着浮着,终于快要到了。气泡模糊的笑着。他也模糊地笑着。
浮上海面那一刻,它在阳光下折射从未有过的光芒,尽管只有一瞬,很美。
然后那一瞬在一瞬间破灭了。
他后来说,对于大象来说,树就是树;对于虫子来说,草就是树。
对于云来说,天就是天。对于深海的气泡来说,天意味着穷极一生无法到达的彼岸。
他终于哭出来,穿过了尘埃。
end
*对于大头而言,摇滚梦就像那个气泡一样,很美很脆弱。他曾经小心翼翼呵护它从黑暗一路劈荆斩棘走来,可惜最后那一刻他才明白,在这一片土地上种不出摇滚来。虽然他最终放弃了,可是他不该被遗忘。
*这篇自high里的大头处于迷茫的转型期吧。心里知道可能要放弃摇滚了,可是又放纵自己战到最后一刻。